金易明:佛陀诞生地蓝毗尼园瞻礼沉思

来源:菩萨在线      发布者:妙菲      时间:2015-01-03

金易明教授

 

    菩萨在线佛讯 曾记何时,尚在孩提时代的我,就从同学那裡知道了喜玛拉雅山南麓的山国尼泊尔,我的这位同学的父亲,作为中国援建尼泊尔工程队的一员,已在这个山国工作多年。也许是宿命使然,这个遥远山国的国名竟然成为我孩提时代清晰而又持久的记忆。儘管喜玛拉雅山南麓的山国对儿时的我而言,其实是那样的陌生,而佛陀的诞生地蓝毗尼,对我而言,更是那样的朦胧模糊……

 

    在那遥远的年代,东晋乱世之际,以及盛唐万丈霞光即将光照华夏大地之前那黑沉沉的时光,有两位捨身求法的高僧,先后由华夏中原迈出了他们坚实不悔的步伐,走向南亚次大陆,走向佛陀的故乡、佛教的源头。他们的名字与日月同辉般地光照千秋——法显和玄奘曾分别于西元四零三年和六三六年拜谒了蓝毗尼的遗址。儘管那时的蓝毗尼已是废墟,但可以想见,佛陀的诞生地,对来自遥远震旦异国他乡的两位虔敬佛子而言,其心灵震撼力是无穷的。可惜,由于尼泊尔当地居民在漫长的岁月中,并未持久信仰佛教,在印度半岛这个素有“世界宗教博览会”之誉的土地上,“尼波罗国”的居民们选择了传统的印度教,作为其精神的家园。漫漫时光飞逝间,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圣主诞生地蓝毗尼,自西元前三世纪的阿育王之后,也渐渐堙没无闻,可谓逝者如斯。

 

    但是,冥冥之中,历史似乎特别垂顾蓝毗尼。阿育王离开人间后六百年至八百多年间,从华夏中原迎来了两位深受中华文明史学传统薰染的高僧,在法显法师和玄奘法师所著的不朽名著《佛国记》和《大唐西域记》中,都留下了蓝毗尼园的宝贵资料,为佛教信徒们有幸得以拜谒佛陀的诞生圣地,铺垫了厚实的因缘。法显法师《佛国记》中“迦维罗卫国”条下记叙到:迦维罗卫城之“城东五十裡有王园,园名论民。夫人入池洗浴,出池北岸二十步,举手攀树枝,东向生太子。太子堕地行七步,二龙王浴太子身,浴处遂作井。及上洗浴池,今众僧常取饮之。……迦维罗卫国大空荒,人民希疏,道路怖畏,白象狮子,不可妄行。” 

 

    玄奘大师则在《大唐西域记》第六卷中,有一整段话描绘了佛陀诞生的美妙传说,同时,也以史家的严谨和凝重笔法,述说了佛陀故乡以及蓝毗尼园令人伤感的破败衰微。当玄奘大师的足迹迈步在迦毗罗卫国的土地上时:“劫比罗伐窣堵国。週四千馀裡。空城十数,荒芜已甚。王城颓圯,周量不详。其内宫城周十四五裡。垒砖而成,基迹峻固。空荒久远,人裡稀旷。无大君长,城各立主。土地良沃,稼穑时播。气序无愆,风俗和畅。伽蓝故基千有馀所。而宫城之侧有一伽蓝。僧徒三十余人。习学小乘正量部教。天祠两所。异道杂居。” 而七世纪时尼波罗国的风土人情也没有给玄奘大师留下美好的记忆,在《大唐西域记》的第七卷中,玄奘大师不无遗憾地描绘到:“尼波罗国週四千馀裡,在雪山中。国大都城週二十馀裡。山川连属,宜穀稼,多花果,出赤铜、犛牛、命命鸟。货用赤铜钱。气序寒烈,风俗险詖,人性刚犷,信义轻薄。无学艺,有工巧。形貌丑弊,邪正兼信。伽蓝、天祠,接堵连隅。僧徒二千余人,大小二乘,兼功综习。外道异学,其数不详”。 正是由于玄奘大师的叙述,十九世纪末德国考古学家发现了阿育王石柱,并根据玄奘法师《大唐西域记》中的记载进行勘查发掘,才证实了蓝毗尼园的地点,使荒芜两千馀年的圣迹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

 

    一八九五年,随著早已被霹雳击倒的阿育王石柱的发掘,沉睡两千馀年的蓝毗尼终于显现出面容,枯萎了二十多个世纪的无忧树终于绽放出花蕾。这块土地,历史上的蓝毗尼,本不属于尼泊尔,而是印度北部邦的属地。玄奘大师《大唐西域记》卷六和卷七中,分别记载了劫比罗伐窣堵国(迦毗罗卫国)和尼波罗国(尼泊尔国),这两个小邦国都属于印度半岛上小公国。一八五七年,印度各地发生反抗殖民英军的武装衝突,当时,尼泊尔曾派兵协助平乱,颇具绅士风度的英国殖民政府,也兑现诺言,将印度与尼泊尔边境的英属印度部分土地,划归尼泊尔,作为对尼泊尔当局的奖赏,蓝毗尼也因而从此归属尼泊尔。面对佛陀故乡在主权归属上的尴尬,更为至今印度政府对此并未表现出强烈的姿态挑起边境归属争夺事端,我不禁希嘘不已。尊重他人对自己家园的主权,应该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基本社会涵养和价值共识,一切以野蛮的手法对他人家园的佔领,已是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贪欲,不管这种贪欲是包裹在什麽战略视野、民族尊严的华丽装饰之中;更何况对他人家园佔领后,还要一口咬定他人的家园自古以来既归我所有,这无疑在向世人裸露社会黑帮、地痞流氓的下三烂之嘴脸。我想到了南亚另两块印度半岛的飞地——巴基斯坦和孟加拉,想到了至今疆域主权仍不明确,而空气中惊悸的枪炮声至今仍未停息,致使其经济、建设、旅游,乃至于百姓的生活安宁受到重创的喀什米尔地区,想到了世界三大宗教中另两大宗教创始者耶稣和穆汗默德的故乡——中东地区……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上,人类真的那麽需要所谓的国家主权吗?人类真值得如动物般地为捍卫自身的领地而不惜以生命相搏?当一个国家百姓那平静、安宁的生活、以及民族文化得到保障并传承之时,那所谓的捍卫国家主权的举动,真的如想像的那麽高尚、纯洁吗?如果真是这样,是否也应讴歌哺乳类动物撒尿划领地,并不惜一切捍卫之的“爱国”行为呢?我在遐想……我们真的应虔诚地聆听佛陀的教诲,应摆脱与身俱有的动物性束缚,还人以尊严;人与有情所共同拥有的是所谓的世智辨聪,而佛陀希望众生所具备的则是般若智慧;人类真是以这种极端的算计所构成的自以为是,叙述著自身的愚不可及。综观人类历史,似乎就是一部扩展领地和捍卫领地的血风腥雨的年谱,无数人的生命被以同一个“高尚”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的使命,送上了“道德”或“气节”的祭台。人啊,人!这种捍卫国家主权的衝动和扩展势力范围的野心,究其本质,无疑是人类从动物世界遗传下来的本能。让本能所驱使、所控制的人,毕竟还只能算是动物!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应该学会反思了,主权与人权,自由的生存环境与政府的势力范围,孰重孰轻,是否值得掂量?毕竟人并非只进化到如一头笨头笨脑的大黑熊的境界吧!

 

    我的眼前浮现著佛陀和他两千五百多年后的同乡圣雄甘地的形象。佛陀当年所在的迦毗罗卫国,早在他老人家在世时就已衰微,当荞萨罗国的军队向自己祖国开拔时,年迈的佛陀坐在通衢边,三次恳请邻国不要去打扰自己的故乡;但大势已去之时,佛陀也只是顺应因缘,遥祝自己的祖国百姓能平静安宁地在故土上生息。佛陀并未以民族英雄自居,号召鼓动自己的人民起来反抗,以民众的鲜血和生命去成就自身的所谓英雄伟业!无怪乎,两千五百年多年后,佛陀的故乡又诞生了圣雄甘地和他的非暴力主义。也无怪乎,那些真正的佛教圣哲们会视文化的传承和法脉的续传为真正的价值取向和意义所在——我们之间或者做好邻居,或者做好兄弟,多麽宽广的胸怀,多麽真诚的心量。我想,“心包太虚,量周沙界”的印度佛教文化价值观念,在蓝毗尼的归属问题的解决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我感慨万千,在人类社会现代主权理念被极端民族沙文主义发酵后所滋生出的对于领土、主权之捍卫近乎动物捍卫领地般的痴迷的今天,多麽需要如此的甘露啊:“坚持佛教慈悲与智慧以及真诚和善意的信仰,坚持以宽容和耐心让敌人成为亲人,坚持以沟通和平等换取信任和理解”。印度佛教文化以及甘地等圣尊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完全异样的、理性、完美的视野,无疑是佛陀馈赠于人类的宝贵财富。

 

    一八九六年,在发现阿育王石柱的基础上,德国考古学家傅尔和卡伽•桑雪率领考古发掘队,进行了全面的发掘、研究、梳理。而印度著名考古学家亚历山大•孔甯汉爵士证实,傅尔和卡伽•桑雪发掘队所发现的遗址,即为佛陀诞生地蓝毗尼园,揭开了掩埋于丛林山野中的佛教圣地的面纱,确定了蓝毗尼的历史地位,为全球佛教信徒找到了信仰寄託的神圣归宿。一九九七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为世界文化遗产加以保护。亚历山大•孔甯汉爵士所从事的印度主要佛教圣地的考证和发掘,以及为保护和恢复佛教圣地所作的不懈努力,不能不令我感怀。十九世纪的印度半岛热带丛林中,爵士手捧玄奘大师的《大唐西域记》,就如一位军事指挥家对著作战地图一样,按图索骥,历经艰险,终于唤醒了一座又一座佛教的圣地遗迹,为全球的佛陀弟子营造了座座精神家园。整个世界佛教界,对爵士的热诚和执著定会深为感激的,儘管他不是佛教信徒。

 

    近年来,考古学家在蓝毗尼一带又有新的发现,摩耶夫人祠旧址下五米处,一块有文字记叙的纪念石碑出土了。碑文记叙了阿育王在佛陀教理和人格魅力的感召下,由暴虐 的政客脱胎换骨为一名虔敬的佛教徒,他断然以免除佛祖诞生地附近民众所有苛捐杂税,表达自己对佛陀的无比敬仰之情。这一考古发现,也证实了佛教经典关于阿育王在佛祖诞生的确切地点立有石碑以示纪念的记载。考古学家认为,这块纪念石碑正是佛教经典中记载的那块。由此,也间接证明佛教经典的记载并非纯属传说,不少是有史实依据的。现存的蓝毗尼园遗址不到一平方公里大小。这块新近发现的纪念碑石,与一八九五年在此发现的阿育王石柱及其文字,再次无可争辩地证明,石柱所在地就是释迦牟尼降生之处。

 

    纪念石碑的出土,再次印证了阿育王被佛教情怀和佛陀诞生圣地感召的史实,勾起人们对蓝毗尼圣洁而芬芳的回忆。众所周知,阿育王是古印度赫赫有名的孔雀王朝的第三代君王,西元前二五一年,这位已经归信佛教的一代英主,以虔诚的忏悔之心,来到蓝毗尼朝圣,在拜谒了佛陀诞生地之后,立下了石柱。石柱上有用古印度北部方言普拉克利语刻写的敕文。

 

 

(文编:妙甜  责任编辑: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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