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虚云老和尚圆寂六十周年——纯一法师:踵宗前贤 继往开来

来源:菩萨在线      发布者:李蕴雨      时间:2019-10-18

虚云老和尚圆寂六十周年纪念大会(图片来源:菩萨在线 摄影:唐林雪)


纪念大会(图片来源:菩萨在线 摄影:唐林雪)


出席大会的法师(图片来源:菩萨在线 摄影:唐林雪)


传印长老《虚云老和尚圆寂六十周年献词》(图片来源:菩萨在线 摄影:唐林雪)


纯一法师《虚云禅》(图片来源:菩萨在线 摄影:唐林雪)


菩萨在线江西讯 10月18日,纪念虚云老和尚圆寂六十周年大会在云居山举行。纯一法师撰写《踵宗前贤 继往开来——虚云禅略述》一文纪念虚云老和尚。以下为全文内容:


六十年前的今日,我们敬爱的虚云老和尚以百二十高龄示寂于云居山真如寺,禅门星隐,般若舟沉,人天含悲,宗门顿失依祜,四众痛失良师。虽然,虚老的肉身示现灭度,但他的法身道影永不磨灭!他留给我们的丰富遗产永远是激励我们勇猛精进的动力和源泉!六十年来,虚老艰苦卓绝、笃实超迈的道德风范,无时无刻不在引领着我们四众弟子的学修;虚老的法语开示、传奇故事,无时无刻不回响在佛弟子的耳旁,指导着我们不忘初心、一心办道。六十年来,虚云老和尚一直是中国佛教界一面爱国爱教的旗帜,一直是全球佛弟子的修行楷模和精神导师!


青年时代,我有幸与云居寺结缘,礼虚云老和尚的亲传弟子一诚长老为师。在随侍恩师一诚长老的日子里,常得恩师耳提面命,于时,也常听恩师讲起虚老的大愿大行和似海悲心,感动不已,憾未早生,无缘得遇虚老之亲炙,聆听西来的旨。所幸我生活的道场云居寺就是虚老亲自复兴的祖庭,为我剃度的恩师就是虚老的衣钵传人,我承受等流法乳深恩,八识田中,永难忘怀。下面,通过学习虚老的开示,结合恩师一诚长老关于虚老的有关论述,和自己的学习,谈谈我对虚云老和尚恩德的几点认知,敬请方家指正。


一、爱国爱教 与时谐进


虚云老和尚住世百二十年,阅尽时代的沧海巨变和社会的风云激荡,而贯穿其毕生的一条主线始终是爱国爱教、与世谐进。


虚云老和尚的青壮年时期,正是中华民族变乱迭起、内忧外患的时代。面临千年未有的大变局,虚云老和尚以超越常人的睿智和定力,精进修行,成为一代禅门宗匠。面对当时佛教界鱼龙混杂、萎靡不振的局面,虚云老和尚不是隐居深山,做个自了汉,而是以“众生无尽誓愿度”的慈悲心,勇猛如狮子,奋力精进,甚至不惜将生死置之度外,来维护佛教界的基本利益。特别是在清末的“庙产兴学”风潮中,面对社会恶势力以“兴学”为名侵占寺产、压迫僧尼的现状,虚云老和尚亲自陪同寄禅和尚到北京请愿。经过虚老等当时的佛教界领袖多方呼吁,终于为佛教界争取了一些基本的合法权益,为佛教的自我革新争取到了一定的社会空间。


抗战期间,虚老多次组织护国息灾法会,“荡除魔业狐狼迹,即是法轮大转时”[1],激励佛教徒投身到反抗外敌入侵、谋求民族解放的事业中。1949年,虚老在香港主持法会。一些人对内地局势的变化心有恐惧,邀请虚老留在香港。但虚老回答“我有我的责任,我不必留在这个地方”[2],义无反顾地回到大陆。


新中国成立之后,虚老不顾高龄多病,北上北京、南下上海,为佛教事业和世界和平事业奔走。1953年,在发起和参与中国佛教协会成立过程中,虚老上书政府,请求从速制定寺院管理制度,以落实《共同纲领》中所规定的宗教信仰自由方针,其建议书中有“不许再拆寺院”“不许强逼僧尼还俗”“应该分配僧尼田产”等科目,其护法护教的使命感、责任感跃然纸上。在1953年召开的中国佛教协会大会上,虚老曾有三个提案:一是“破除迷信外道渣滓,严戒律清规,以增大众的信仰”;二是“阐发教义和各宗精义,以明佛法真相”;三是“为图谋自力更生,倡导计劳受酬,以维佛门根本”。[3]虚老的提案,与后来中国佛教界所总结的中国佛教三大优良传统——学术研究、农禅并重、国际交流——多有契合之处,显示出虚老既重视维护佛教的传统,又能够因应时代的变化而做出调适与跟进。


虚老晚年常住云居寺。在初到云居寺时,虚老看到的是满目疮痍,佛像圣迹淹没在乱石荒草之间。于是,虚老带领山上的僧众披荆斩棘,胼手胝足,在一片废墟之上,建起了大殿、僧舍,并依法依律举办传戒活动,使古老的祖师道场获得新生。他对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建设国家、改善民生的伟大事业衷心赞叹。虚老认为,佛教的无我利他的理念与共产党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思想有契合之处,佛教的度尽一切众生的理想与共产党解放全人类的目标也有相通之处。他号召全国佛教徒响应人民政府的号召,遵守政府法令,认真学习佛法,护持佛教。虚老不仅如此教诲弟子,而且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年逾百岁,犹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尊崇百丈家风,始终倡导坐做并重或农禅并重,其刻苦自励的禅风禅骨,为我们树立了永恒的典范。


二、三学增上  戒学第一


戒、定、慧三学是佛教修学的三大有机组成部分,三位一体,相互增上,缺一不可。虚老早年云游四方,遍访名师,又在鼓山、高旻寺等地参禅习定,学有大成。在终南山修行期间,入定二十一日方出定,成为禅林佳话。但虚老一生不依禅定功夫炫奇自慢,平日里常以平常心待人,以平常语接人,在看似平淡无奇的言谈中,令弟子如醍醐灌顶,得大受用,有的终生依教而行,与道相当。


三学之中,戒学第一。佛陀临终教导弟子以戒为师,只要戒律在,佛法就在。在虚云老和尚所生活的十九世纪下半叶和二十世纪上半叶,佛教整体上凋敝不堪,僧尼素质低下,戒律松弛,虽有高僧大德大声呼吁并奋力改造,但功效并不明显。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虚云老和尚以身作则,虽以禅为圭臬,然一生视戒律为生命,始终秉承禅戒并弘的宗旨,持戒谨严,秋毫无犯,是严守戒律的典范。同时,虚老在在处处、随时随地宣说戒律对于佛教的极端重要性,曾云:“佛法的根本要义乃是戒、定、慧三学,如鼎三足,缺一不可。”[4]又曾云:“用功办道者,首要持戒。戒是无上菩提之本,因戒才可以生定,因定才可以发慧。若不持戒而修行,无有是处。《楞严经》四种清净明诲,告诉我们不持戒而修三昧者,尘不可出,纵有多智禅定现前,亦落邪魔外道,可知持戒的重要。持戒的人,龙天拥护,魔外敬畏;破戒的人,鬼言大贼,扫其足迹。”[5]有信徒回忆,虚老每遇说戒时,语气沉重,声泪俱下,听者莫不动容。尝谓:“受戒容易持戒难,如能于千百人中得一二持戒之人,正法即可久住,佛种即可不灭。”[6]又云:“我们为佛弟子的人,应本着如来的大悲心肠,对于佛的净戒,处处要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战兢精神,一点不容忽略。”[7]


在佛教的大小乘诸种戒律中,虚云老和尚认为三皈五戒为根本,只有受持三皈五戒,才能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虚老还继承了五代契嵩以来的立场,主张佛教的不杀、不盗、不淫、不妄、不酒的五戒与儒家的仁、义、礼、智、信五德具有内在的同一性。所以,如果受持五戒、践行正法,从世俗法的意义上说,可以立身齐家治国,达成国泰民安、世界和平的目标;从出世间的意义上说,则可以解脱三途苦,获得涅槃寂静之佛果。


在新中国建立之后,虽然社会环境有时发生了极大变化,但虚云老和尚对于佛教戒律的坚守亦未有丝毫动摇。在中国佛教协会成立之初,有人曾提出僧人可以不穿僧服等动议,虚老表示坚决反对。当然,虚老也认为由于时代不同、地理环境不同,在衣食住等方面,中国佛教徒不必时时处处仿效印度佛教,在某些戒条上可以有所权变,这也符合佛陀制定戒律时所教导的“小小戒可舍”的原则。但戒定慧三学的根本原则不能改动,如果在原则问题上发生动摇,则佛教不复为佛教。


虚老曾与某信徒谈到“戒”与“慧”的关系,认为即使一个人通过学习和修行得到很高的智慧,这一智慧也是可能得而复失的。那么如何才能让这一智慧永远不失呢?唯一的方法就是持戒。戒律就像围墙,能够保证智慧不被侵蚀和破坏。也就是说,持戒是获得智慧和保任智慧的前提条件,但这不是说虚老不重视“慧”学。实际上,虚老虽然以禅宗大德知名于世,但虚老一生深入经藏,融会贯通,依教参禅,依禅辅教。虚老常言,禅是无字之教,教是有言之禅。反对禅宗僧人以不立文字为借口不学经论。在日常登堂说法中,虚老除了对于禅宗流行的《坛经》《金刚经》《楞严经》《楞伽经》等信手拈来,活学活用之外,对于《法华经》《华严经》《心经》《梵网经》等莫不烂熟于心,随意拈提,依教证心,尽得其妙。


虚老之所以能在近现代的高僧大德群体中卓然不群,在佛教界内外皆具有广泛的影响力,绝不是偶然的。除了其苦行坚志感天动地,其守戒纤毫无犯,其领众规矩谨严,其功业赫然昭彰之外,也与虚老精通经教,以文字般若深入实相般若的禅定功夫分不开。其法语开示,意蕴丰瞻,深者见其深,浅者见其浅;其诗文意境高古,文字优美,有世俗文字所不能及者。这使得虚老不仅在一般的佛教信徒中有强大的摄受力,而且在知识分子等社会精英阶层中也出入自如,获得广泛的崇敬和爱戴。


三、赓续正脉  诸宗圆融


禅宗在元代之后,由于种种原因逐渐失去唐宋时代的生机,走向衰落,如盛极一时的云门宗、沩仰宗、法眼宗等传承断绝,而临济宗和曹洞宗虽然传承有序,但也没有了唐宋时代巨匠辈出、思想活跃的盛景。到了清代,禅宗更是勉力维系,不绝如缕而已。


面对自己所属宗派的萎靡不振,虚云老和尚联合同道,集聚社会各界的力量,力图振衰起敝,为古德继绝学,为后世续正脉,使禅宗一系能得到赓续。在振兴禅宗事业方面,虚老做了以下工作:(1)恢复禅宗寺院,重兴祖师道场。先后重建鸡足山钵盂庵、昆明华亭寺(云栖寺)、鼓山涌泉寺、云门寺、南华寺、云居山真如寺。而每每重建道场渐成规模后,辄付与僧众,转身他往,不带走一片云。(2)兼传五宗法脉,延续禅门祖统。虚老于鼓山传曹洞宗法脉,兼嗣临济宗法脉,后中兴云门宗,扶持法眼宗,延续沩仰宗。兴灭继绝,慧日同光,以一身而兼祧五宗,纵览整个中国禅宗史,虚云老和尚诚为千古一人。致使六祖慧能大师南顿以来“一花开五叶”三叶衰微后,又呈现出“五叶归一花”的崭新格局,诚可谓“为往圣继绝学”矣!(3)整顿禅刹规矩,制定禅门典章。虚老深知禅宗的衰败首先是由于禅门制度的废弛,而禅宗的复兴也必须从制度整顿入手。故虚老自重建昆明的云栖寺始,就制定了《共住规约》《客堂规约》《禅堂规约》《戒堂规约》。后来在鼓山制定《安单规则》《传戒仪轨》《禅堂法器规矩》等,特别是云居山《万年簿》尤为重要。这些规章制度,既严格遵循历代禅林清规的原则和理念,同时又因应时代的变化而做出适当的调整。虚老所制定的禅林规矩对我们当今的制度建设仍具重要的指导意义。(4)作育禅门僧才,培养法门龙象。近代以来禅宗的衰落,最根本的原因是僧才的凋零。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虚老深刻认识到禅宗复兴的关键在于僧才的培养。早在鼓山时期,虚老就兴办了佛学院,招收年轻僧人学习佛教教义、禅门规矩和现代人文社会科学知识。1955年,中国佛学院成立之后,虚老鼓励许多青年僧人到佛学院学习深造,接受新型的僧才教育。从虚老门下走出的本焕、佛源、一诚、传印、净慧等长老皆为法门龙象,在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佛教的复兴和发展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虚云老和尚虽然以复兴禅宗为终生之职志,但虚老并无门派之见。不仅对天台宗、华严宗、唯识宗等教门诸宗的大德法师崇敬有加,在法语开示中屡屡引用其教义,而且在修行方法上也不独尊禅宗的静坐和参话头等法门。“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8]虚老认为参禅、念佛、持咒都是方便法门,它们都是破除众生烦恼妄念、引导众生走向涅槃彼岸的津梁,所以,彼此之间并无高下之分。“佛法无高下,根机有利顿。”[9]众生只要找到适合自己根机的法门,此法门就是最善的法门。


在近代,念佛法门在社会上影响巨大。特别是印光长老出世,力倡念佛法门,形成“家家观世音,户户阿弥陀”的状况。虚老在很多场合都谈到参禅和念佛之间的关系,认为两者可以并行不悖。信徒修行何种法门,端看个人的根机和因缘。虚老虽然是一代禅宗大德,但仍然认为对一般的信徒来说,念佛法门最为方便稳妥。所以他奉劝大家受持《佛说阿弥陀经》,熟读《印光大师文钞》。大师的这种不拘于一宗一派、唯佛法是依的理念,在在体现出虚老宏大的格局、宽广的胸怀和卓越的见识。


四、追思古德 开创未来


六十年弹指一挥间,当今佛教界面临的问题与六十年前中国佛教界面临的问题相比,有同有异。如虚云老和尚所念兹在兹的佛教界制度建设问题、道风建设问题和人才培养问题等,虽然在程度上有很大差别,但现在仍然是当今佛教界需要下大力气解决的问题。但在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在全国人民追求人民幸福、民族复兴的新时代,佛教如何找准自己的社会定位,如何通过佛教自身现代化的转型,推进佛教的中国化,使佛教更好地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相适应,坚持中国化方向,是佛教界面临的崭新的时代课题。


抚今追昔,虚云老和尚一生的行履和志业为我们思考当今佛教界的问题提供了宝贵的启示。纪念虚云老和尚,我们应该像虚云老和尚那样高举爱国爱教的旗帜,坚定政治立场,增强政治意识,拥护社会主义制度,反对国外宗教势力的渗透,自觉维护国家和民族利益。学习虚云老和尚在大是大非问题面前站稳脚跟,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抉择。


纪念虚云老和尚,我们还要进一步严净毗尼、完善僧格。虚云老和尚一生持戒、说戒、传戒,不遗余力,念兹在兹。正如虚老自己所说,戒律是佛法的根本,是佛法久住人间的最重要保证。中国寺院的清规是印度佛教戒律的中国化成果。只有严守戒律,遵守清规,僧尼的三学才能增上,僧格才能完善,才能做到僧像僧、寺像寺,才能完成新时代赋予佛教界的历史使命。


纪念虚云老和尚,我们更意识到培养僧才的迫切性。已故的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老居士曾言,“当前和今后相当时期内,佛教工作最重要、最紧迫的事情,第一是培养人才,第二是培养人才,第三还是培养人才”。应该说,比起六十年前,当今佛教界培养人才的环境更好、渠道更多、成效也更显著。但佛教界的人才特别是高层次的弘法人才、学术研究人才、管理人才仍然缺乏,这是制约中国佛教事业发展的最大瓶颈。现在,除了各级佛学院的培养体系之外,在党和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下,还有了佛教界和高等院校联合培养僧才的渠道。如何有效地整合教育资源,将佛教界传统的丛林教育与当代的学院式教育结合起来,取长补短,使高层次僧才学有所成、学有所用,是我们应该深刻思考的紧迫课题。


佛教的中国化进程永远在路上,必须要与时俱进,必须要进一步现代化,而佛教的现代化转型是任重道远的。我们今天纪念虚云老和尚,就是要学习虚云老和尚为法忘身的品格,以主人翁的精神,荷担如来家业,将我们的各项事业推向新的高度。我们要谨记虚老临终嘱咐后人的“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为法忘躯,相互敬爱”遗教!六十年过去,虚老的殷殷嘱咐言犹在耳。让我们永远铭记虚老的教诲,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做出无愧于先人、无愧于时代的功德和业绩!


[1] 虚云《华岩寺护国息灾大悲法会上堂法语》,见岑学吕编《虚云和尚年谱法汇(合刊本)》,台湾修元祥院增订重刊本,1997年版。


[2] 净慧《虚云老和尚的禅风》,www.pusa123.com。


[3] 《新发现的虚云和尚六篇文稿》,(《禅刊》1989年第3期。


[4] 虚云《皮袋歌》,见岑学吕编《虚云和尚年谱法汇(合刊本)》,台湾修元祥院增订重刊本,1997年版。


[5] 丹明汇编《虚云大师说禅》,甘肃文化出版社2005年版。


[6] 朱镜宙《我所知道的虚云和尚》,见岑学吕编《虚云老和尚年谱法汇(合刊本)》,台湾修元禅院增订重印本,1997年版。


[7] 净慧主编《虚云和尚全集》第2册,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55页。


[8] 般剌密谛译《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卷六。


[9] 虚云《覆星洲卓成居士》,《虚云和尚年法汇》合刊本第680页,1986年台湾大乘精舍印经会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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