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维中,南京大学哲学系宗教学系教授,第三届中国佛教史论坛总召起人。主要研究领域是中国佛学、佛教史、儒道佛哲学比较研究等。
在第三届中国佛教史论坛上,大菩文化特邀请到杨维中教授,并进行采访。
Q:为了筹备开展这次会议,您主要做了哪几个方面的工作?
A:“中国佛教史论坛”最初是由几个年轻的老师发起的,第一、二两届分别是在浙江大学和北京大学召开的。一方面由于高校自身举办的佛教学术论坛比较少,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大陆佛教学术研究水平在近十几年有很大的进步,青年学者非常多,但是他们缺少一些历练的平台。所以创办这个论坛的初衷就是为了给青年学者创造交流的机会。
与第一、二届相比,此次论坛是在宗旨不变的基础上扩大会议规模。我们南京大学举办第三届论坛,我的初衷就是要把“中国佛教史论坛”这个招牌打得更亮一点,要扩展佛学的研究领域。这次论坛从征文、论文筛选到邀请老一代前辈和学有成就的中青年学者,我们都花了一些心思,也得到了学界比较热烈的响应。
浙江的会议(第一届中国佛教史论坛)我没有参加,因为最初想做成一个工作坊的形式,所以规模比较小;北大的会议(第二届中国佛教史论坛)略有扩展。到了第三届,我们南大这边做,我们只是在规模上做到了“大”,至于“深”、“厚”呢?我想肯定是不够的。未来其他院校接手的话,可能会做得更好。可能需要十年,我们会有一个新变化出来。我想这应该是可以期待的。
Q:这次会议得以举办,少不了各方的支持,在这里你想要对哪些方面表达感谢呢?
A:我们南京大学主办这个论坛,得到了珠海普陀寺方丈明生大和尚和悟和、悟伦两位当家法师的大力支持。珠海普陀寺一直以来软硬件发展都比较快,下一步的软件发展想从佛教学术研究入手,以僧界自身的力量组建一个佛教研究平台。珠海普陀寺这边有这样的规划,恰好我们南京大学这边有丰富的佛教研究资源和这次的论坛项目,所以我们几乎是一拍即合。这次会议能成功举办,还要感谢学界的热情支持。
正是在各方面的鼎力相助下,这次论坛才能够形成这样的规模。所以这个论坛的一个重要意义就在于能够形成“高校之间、高校和科研机构之间以及学界与佛教界的义学研究力量之间的良性互动”。
这个良性互动首先是国内(包括港台等地区)佛教研究领域的内部交流,再一个就是和欧美、日本等的国际互动。出于各种原因,这次会议国际化程度不够。
总体而言,此次论坛是一个“展示大陆佛教学术研究力量”的平台。如果这个论坛能够连续地做下去,就能形成我们大陆佛教学术研究力量之间的横向联系、横向交流,最终实现大陆佛教学术研究力量的整合提升,最后达到跟欧美、日本同样的学术高度。我想这个学术论坛的魅力,或者说未来的使命,应该在这个方向上。
Q:“中国佛教史论坛”是近几年中国佛教学界发起的学术研究平台。请您介绍一下这个平台的价值以及此届论坛的主题。
A:这里涉及到习近平总书记一直在强调的宗教中国化问题。佛教中国化、佛教本土化问题,我们研究了几十年。很多学者都是根据自己的特定学科或者说学科优势去研究的,很少进行学科间的横向交流,为此我们设定了两个层面的主题。
一方面是关于佛教义理层面的,我们给出了一个方法论的路径,就是解经。从义理上讲,中国佛教是对印度佛教经典的重新诠释,这种重新诠释客观上实现了佛教的中国化。从解经这个层面上,可以很恰切地说明一方面佛教中国化是有依据的,那就是作为渊源的印度佛教。
另外一方面它是有变化和创新的,那就是解释学,按照西方哲学的话语体系讲就是诠释学。诠释学它是一种创造性诠释,以及创造性转化。我们确立这个主题,就是为了说明佛典是如何在我们本土高僧的创造性诠释下实现本土化的。另外一方面的考虑是,过去佛教界偏重义理和思想研究,容易忽视对佛教制度的中国化研究。
在制度上,中国佛教和印度佛教最大的区别,实际上是生存方法的区别,这样的改变实际上确立了不同于印度佛教的制度。我们通过对制度的深层次探索才能说清楚佛教在中国发生了什么变化。通过对制度的研究,我们才能搞清楚政教关系,搞清楚佛教和社会的政治经济以及各个层面的关系。我们不能像过去那样,一讲中国化就讲思想,认为慧能之后中国化完成了。慧能之后中国佛教的变化还很多,包括当代中国佛教还在变化,光用思想是不一定能够解释清楚的,“僧制”这个概念可能解释得会更清楚些。
我想“解经”和“僧制”这两个主题的综合研究,或许能更清楚地说明佛教为什么能够中国化、中国化的程度以及中国化的成就。这是我确立主题时慎重考虑的。
Q:作为大陆佛教学术界中年学者的代表性人物,杨老师您能否跟我们谈谈您的佛学研究学术生涯?
A:我进入佛学研究的因缘确实比较奇妙。大学的时候,我是学中文的,当初立志要当作家,而且我大学毕业之前也没有选过宗教类的课程。毕业那年,我被分配到了法门寺博物馆,在那里工作了大半年之后,突然对佛学产生了兴趣。这跟我在法门寺博物馆工作有关,也跟我见到佛骨舍利有关。之后我就开始钻研佛教,钻研了大半年写了一篇小文章,跟法门寺的历史地理有关系,也跟佛骨舍利有关系。写出来之后看到大家的反馈还不错,我自己感觉也不错,就对佛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之后,我就专门找佛学一类的书看。当时关于佛学的书也不多,反正能找来的基本上都找来了。我自己看佛学书籍一年多后,那时候是90年代初,适逢当地举行佛教学术会议。我参加这个会议就认识了北京的一批专家。像这次我们请到的黄心川老先生,我们在1990年4月份就认识了。
1990年10月份,法门寺博物馆召开学术会议。当时佛教界的那十几个大家,包括汤一介、黄心川、方立天、郭朋,以及那时候很年轻的洪修平、魏道儒老师等,都来参加了会议,那次机会对我来说是一个学术生涯的转折。由于哲学底子比较薄,我后来读硕士的时候还是学习文学,不过学的是文艺美学。
我的硕士毕业论文就是从“文字禅”角度研究禅宗美学,从文学角度、诗歌角度研究禅宗的变化过程。毕业以后,几经波折,我于1995年考到了南京大学跟赖永海老师学习,1998年毕业后就留在了南京大学。大概的经历就是这样。人生的转折,跟偶然的事件有很大的关系。如果1987年没有发现佛骨,我可能还是在做文学。
从佛学角度来讲,人的思想也可以成为一种信仰,理性也可以成为一种信仰。佛教信仰里面最顶层、最纯粹、最高深的部分其实就是思想和理性,这个思想和理性讲到最后其实就是缘起法,是缘起性空的道理。所以从佛教真理观的角度来看,最简单的一个收获就是让人心胸开阔、让人不执著于眼下的得失。用庄子的话讲,就是活得更“潇洒”一些。
尽管我自己不是一个标准的、合格的佛教徒,但是我觉得知行合一、学以致用还是很深刻的发生在我研究佛教的过程中。人很难从直面人生的角度看待问题,但是佛教的“空”教给我们这样的道理。
佛教会让我们重新认识自己,依照缘起法我们可以很自在地和周围的人、事一起生活。其实我95年之后的性格跟以前不完全一样,以前也可能是年轻,性格里面还存在尖锐的部分。
研究佛教之后,我慢慢变得平和,也变得深沉了一些。所以我觉得还是有收获的,从性格啊、从做事的方法啊,我觉得一直都是有收获的。
Q:您的著作《中国唯识宗通史》在学界具有重要影响。那么您在唯识学研究方面有哪些心得呢?
A:我在做博士研究生论文的时候,最初想做天台宗,但是赖老师想让我顺着他的思路做中国佛教心性方向的论文。佛教里面心性论和佛性论是有区别的。心性论是以心为核心的,可能更广泛一点;佛性论是以成佛为核心的。
佛教讲心,讲的最深刻最系统的部分就是唯识学。所以我在做博士论文期间,赖老师要求我一定要把唯识学学懂。我说如果学不懂呢?他说你先学着,等你做论文的时候实在没学懂再绕开,但是你还没学就说学不懂那是不对的。
所以我博士论文写天台、华严、唯识、禅宗、三论这五宗的思想,花时间最多的是唯识学。我在论文里面分别列了这五大宗派的几个问题,把它们镶嵌到一个系统里面。
我的博士论文《中国佛教心性论》,是以心性问题为核心对中国佛教思想的重新梳理。这个论文写了之后一开始我是不满意的,放了两年重新修改了,出版的比较晚。当时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一套佛教宗派丛书,里面缺唯识宗的部分,这部分换了好几个作者都没有写下来。赖老师就推荐我去写,我用了三年多时间,写完了《中国唯识宗通史》。但是这个项目没有结束,因为我写到了宋代就没有写了,一方面是出版社催得紧,另一方面我认为真正的以玄奘、窥基等人为核心的唯识宗在北宋以后就不存在了。
宋明清这个阶段的唯识学,其实不是玄奘、窥基一系的唯识学,所以它不叫唯识宗。至于近代恢复的唯识宗,恢复的是谁的唯识宗都不确定。唯识宗是由“学”到“宗”再到“学”的过程。在我的著作里面,这本书实际上是最花功夫的,相对而言是比较满意的。
Q:您能不能向我们简单地介绍一下什么叫“唯识无境”?
A:唯识无境这个“境”,我们把它理解为对象世界,这个对象世界是在我们主观意识参与的情况下形成的介于主客观之间的状态。这个“境”就是纯粹客观对象的意思。
比如说,我们今天用的手机,同样的手机这个人看着是块宝,另外一个人看着不喜欢。东西是同一个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我们的心参与了对象世界的建构。我们是生活在我们自身世界和对象世界的交融之间的。
从哲学的角度讲,我们认识的世界一定是我们自身的影子,是自己心灵的投射。宽泛地讲,唯识宗其实跟西方哲学的道理是通的。现在国内有一些研究西哲的大学者、研究现象学的大学者非常喜欢唯识学,因为他们觉得唯识学的道理和论证方式能够解决西方现象学的理论困境。
现象学发展到现在,达到了一定高度,也遇到了一个瓶颈,所以他们认为可以借助唯识学的思路来实现瓶颈的突破。所以客观地看唯识无境,客观世界的真相是一个“悬置”的状态。我们的“六根”面对“六境”的时候产生了“识”,这个“识”其实就“根”和“境”之间的融汇,所以佛法的道理是共通的。
Q:您在佛教经典研究方面取得了哪些成果?
A:在我博士论文修改完成之后,赖老师受邀要写一本《楞严经》注解,前三卷为赖老师亲自译注,后面部分是我做译注。从这时候开始,我就注意到了逐字逐句对照古代注疏解释经文的魅力。
我们搞佛教哲学,在面对一大堆哲学材料的时候,很容易采取用理论剪裁材料的所谓“系统化”的方法,我做博士论文大概也是用这个方法。在做《楞严经》注解的时候,我发现对照古代注疏详尽地、一字一句地去解释、去读懂佛典,这时候你的收获和你看完一段文字之后再用理论去分析是不一样的。从那以后我就比较注重解经学这种方法的应用,所以我在2006年的时候出的一本论文集书名就叫《经典诠释与中国佛学》。
“解经学”是西方的概念,其实中国本土的儒学也有解经学。佛学研究起初很少用这个概念,但是2003年之后学界也开始慢慢接受并使用。后来我跟学界用解经学比较多的学者达成了一种共识,就是用解经学、用西方诠释学去研究中国佛教对印度佛教经典的重新诠释,这是我们理解中国佛教的一个途径。
之后我拿到两个课题,一个是从诠释学的角度研究佛教经典的汉译,另一个就是汉传佛教解经学研究。这两个课题最后凝结成两本著作,一本是《佛典汉译史》,就是从翻译过程的研究来看待佛教经典在中国的变化,也就是从解释学角度看待翻译;其次是接受,也就是注疏学,这是解经学的第二个层面。“佛经翻译”和“佛典的接受”都可以从解经学的角度进行诠释。还有一本是《汉译佛典诠释史论》,目前处于结项阶段。这两本著作篇幅都比较大。
Q:《如来藏经典与中国佛教》是您在佛教经典研究方面的突出成果,这部著作为如来藏思想正了名。那么您觉得一篇好的研究成果应该具备哪些要点,才能发挥这样的作用?
A:其实在我写完博士论文不久,日本批判佛教的思潮就传到了中国。他们提出一个鲜明的观点,就是“如来藏思想、禅宗思想不是佛教”。一开始我们很震惊,后来仔细研究他们的逻辑,才发现他们的逻辑是错的。他们用了西方哲学的一套方法和话语,用了一个削足适履的方法去研究如来藏经典、去研究禅宗,于是得出了比较荒谬的结论。
我后来写《如来藏经典与中国佛教》,其实是奔着批驳他们的观点去的。在那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我很认真地贯穿了我的解经学方法。每一部经文的每一个字段,我都严格地按照他既有的逻辑去研究,并不是这一部分摘几句话,那一部分摘几句话,因为日本的学者是这么干的。我就是按照佛典在中国的注疏里面所呈现的思想,原原本本地去读它。
有人说,这本书可以当做如来藏经典的读本去读。这个读本的一个意思就是说我写的浅,其实这是我有意为之。因为我想纠正一种分歧,这种分歧就是有些著作看上去很高深,而这种高深表现出来的却是不知所云,而且他跟经典的原意差距太大,以至于人们很难清楚这个高深的概括究竟是佛教本身的还是作者自己的发挥。所以,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要回到如来藏经典原本的思想中去。当做读本读,它可以读出来如来藏经典的真精神。懂得这个真精神,其实很容易批驳“如来藏经典不是佛教”的观点。
有人说如来藏经典诠释的如来藏是实体,其实如来藏思想里反复强调如来藏是“空”的,既是“不空”,也是“空”。当你说如来藏是实体的时候,他说如来藏是“空”的。当你说如来藏不存在的时候,他说我如来藏“不空”。所以它是典型的大乘佛教的观念,叫中道,就是“双非”,非有非无的。他们说如来藏是个实体,这个实体在我们心中,所以这个批判是无的放矢的。我这本书发挥不多,但是有意识地用解经学的方法原原本本去做了。
Q:佛教产生于印度,却通过中国化进程在中国取得了长足发展。您在佛教史研究方面取得了哪些成果?请谈谈您对佛教中国化的理解。
A:我现在主张佛学研究要“四轮驱动”,就是佛教研究的四种方法。
第一种是语文学方法,对各种文本进行研究,梵文、藏文、巴利语、汉语对各种文本经典之间进行对照研究。
第二种文献学研究。文献学研究它是一种对我们将要研究的文献进行刨根追底的研究的方法,我们只有把文献的全貌、真相、真理搞清楚了,我们接着才能进行历史的、思想的研究,所以文献学研究其实是佛教研究的基础。
第三种是佛教史学的研究方法,这是我们解释佛教发展、佛教中国化进程的最有系统、最有用的研究方法。因为历史有更多的普及性,它面对的是历史的真相,不像佛教思想它走的是抽象的路径。第四种就是学界最熟悉的思想史(哲学)的研究方法。
2003年、2004年,我开始使用一种史学的方法进行研究。当时史学界有人在批判佛学界,说佛学界只懂义理思想,不懂历史,连两个城市之间的关系都搞不明白。因为我大学的时候文史哲里面,特别喜欢历史,所以我就开始关注佛教史的研究。我想我们做佛教思想的也要争口气,转过头我们也能做佛教史。到了2005年,我就开始准备佛教史的写作。
2006年的时候,赖老师要组织撰写《中国佛教通史》,然后我就成为这个编写组的骨干。这套书到2012年出版,总共十五册六百五十万字,我一个人从2004年写到2009年,写了二百多万字。第一卷四十多万字,由汉到东晋这段佛教史是我一个人写的,现在署名也是我一个,另外唐代卷的十分之九是我写的,这两卷加起来有七、八十万字。
综合性的通史研究已经有几本书了,赖老师做的《中国佛教通史》,魏道儒老师做的《世界佛教通史》。我们接着在做通史研究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很难超越这两本书了,但是这两本书不能体现我们对中国佛教最底层的面貌的追求。这就需要我们把各区域的,甚至各地市级的佛教史搞清楚,然后再以新的架构和视域重新撰写一部中国佛教通史,那才是比较好的路径。
我完成了《中国佛教通史》中分给我撰写的内容后,感觉到中国佛教史区域性的发展状态,比如说唐代中国佛教很鼎盛,宋代的中国佛教也很鼎盛,繁荣的重点是在南方地区,特别是南宋时期,南方的佛教非常发达。
中国佛教笼统的研究、综合性的研究容易忽略掉中国佛教底层的东西,所以我后来就开始对中国佛教史中的区域佛教进行研究。刚好苏州佛教协会想做《苏州佛教通史》,这个项目正在做,快完成了。
包括这次论坛,我们做僧制,僧制里面跟历史相对应的就是佛教专门史,比方说佛教的僧团制度、寺院经济史。其实有史学界的人曾经做过研究,但是他们对佛教了解不是那么深透。所以,史学界的佛教史研究,特别是寺院经济、僧制研究有它自身的局限,而且他们也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这就需要我们精通佛教思想的学者转移战场,去做区域佛教的研究和佛教专门史研究。
未来大陆佛教学术界,在世界佛教学术之林中能够真正的站起来,成为多极中最重要的一极,依靠的就是佛教史的研究。因为我们研究汉传佛教有资料优势、语言优势,但是有人讲日本的佛教研究比我们领先很多,现在我们已经赶上一部分了。
我想再有十年的奋斗,我们就可以跟日本和欧美的佛教研究平起平坐,这是我对中国佛教学术的期待,也是做这次论坛的期待。所以我希望80后、90后年轻人的佛教研究可以更多元化、多学科交叉,更多地努力奋斗,以期跟欧美、日本并驾齐驱,使我们汉传佛教界在佛教研究上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中心。我想十年时间是可以做到很多事情的。
Q:近几年,您比较关注佛教教育工作。请您谈谈您对这项工作的看法,佛教学者应该有怎样的社会担当?并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
A:佛教信仰是中华民族很重要的一种信仰,但是佛教又很复杂,如果没有足够的理性和知识积累的话,很容易走偏。所以佛教一直强调区别“正信”和“邪信”、“正见”和“邪见”。
佛教研究是用现代理性的力量对佛教中适合现代的部分进行分析,这个分析理应对佛教界起到一些正面的作用。我的佛教学术研究始终秉承学者本位,我不是纯粹的信仰者,但是我希望佛教信仰者能够达到佛教信仰的精深的、纯粹的程度,而不是一般的想“佛能帮我干什么”,也不是一般的“求保佑”“求福报”。从这个角度说,佛教研究不是一般的书斋中的学问,它是要面向社会实体的,首先是宗教实体,另外一个是群众实体。
我们学者有一种责任,就是帮助佛教界和佛教信仰者更好地理解佛教,所以我们研究到最后必须有一个使命担当,尽管我们是高校,是纯粹的学者。当然,使命担当必须要有践行平台,我这几年做事就有南大的平台,包括我自己培养的一批学生,这样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大概是从1999年开始,我就在佛学院上课,到2017年也有十八年了。我们南大在教界的朋友其实很多,有很多僧人都在我们这里上过学。
2017年之后,我想深入到佛教教育场所里面去,帮助僧人做一些教学组织活动。这个教学组织活动,不是挂名的,是要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这实际上融入了我的一种理想。
我参与佛教教育的初衷,是希望未来十年大陆佛教界能孕育出一批义学高僧。这个不是凭空而起的,它需要一定的社会氛围,也就是各大寺庙特别是有所担当的寺庙,能将支持义学僧人的学习和研究发展成为一种风气。这种风气形成了,义学僧人才能在大庙里面获得生存空间,才能有更多发挥的空间。
现在,我走的路径是帮助几个跟我有联系的教学单位,壮大他们的研究所、研究机构。因为现在的佛学院,如果不注重僧人研究能力的培养,就不能完成佛教义学、佛教思想、佛教中国化的任务。我相信未来佛教研究的一股重要力量应该有僧人这个团队,没有这个团队,中国僧人在国际上的发言权就少了很多。
这样两种期望的达成,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团体支撑,就像南京大学佛教研究的平台一样。没有这样的平台,义学高僧的孕育就没有土壤。所以我认为,在未来,佛教研究机构应该是大庙的标配。这样,佛学院校培养出来的硕士、在高等院校读书的硕士、博士,他们回到大庙后,也能够尽心竭力地做佛教义学的研究和发展,中国佛教的未来才有希望。(文/王正强 图/卢鹏宇 编辑/王正强)